堵在京哈高速的岔路口,车窗外的广告牌正闪着“环京一小时生活圈”的耀眼红光。前头堵得纹丝不动,我反倒摇下车窗端详起那幅褪色的京津冀地图。横竖都是等,脑子里突然蹦出个念头:河北这片被京津光芒笼罩的土地,何尝不是盘活整片华北的锁钥?
去年帮朋友在廊坊燕郊看房就深有感触。那个号称“睡城”的地方,清早六点的公交站活脱脱像春运现场。有位拎着煎饼果子的大哥边挤车边跟我唠:“你说我们三河人吧,缴税给河北,看病跑北京,连孩子上学都得托两遍关系…”这话听着心酸,却精准戳中了区划分割的荒诞。当时经过潮白河就注意到,西岸是通州副中心拔地而起的高楼群,东岸三河的村落连路灯都时明时暗,一河之隔仿若两个世界。
河北这地方七千多万人安居的体量,搁欧洲能顶个国家。去年看新闻说全省GDP捅破了四万亿大关,可人们说起来总带着点委屈。“我们保定驴肉火烧香飘十里,可外省人只记得北京烤鸭!”开驴肉馆子的老赵总爱这么念叨。这话不假,河北就像个默默托举京津的实诚兄弟,自己揣着的好东西却鲜有人识货。
最让我揪心的还是行政区划这盘棋。就说廊坊吧,地图上像根楔子直插京津腹地。三河、大厂、香河这三个被戏称为“北三县”的地方,居民刷着北京的社保卡,买着北京医保药,偏偏行政上归河北管。那年去大厂影视小镇探班,制片主任苦笑着说:“剧组盒饭都从北京订,可拍摄许可得跑廊坊办,光是盖章就耗掉半个月!”
至于唐山和秦皇岛这对“沿海兄弟”,差异更是触目惊心。在曹妃甸港看万吨货轮破浪时,听调度员讲个段子:前年有船拉错港口,本该卸在秦皇岛的货飘到唐山港,两地海关愣是在电话里掰扯了两天责任归属。游客眼里的秦皇岛无非北戴河、山海关,殊不知这座“京津后花园”早被沉重的文旅担子压得喘不过气。前年秋天在老龙头遇到旅行社老板大刘,他叼着烟说:“旺季忙得脚打后脑勺,淡季员工工资都发不出,真不如并入唐山借点工业东风。”
石家庄的处境反倒颇具戏剧性。十年前在这转车,老火车站破得连流浪猫都不愿栖身。去年再去时,满城的高架桥惊得我差点迷路。在自强路烧烤摊上,几个本地小年轻喝高了嚷嚷:“咱们石家庄GDP都超长春哈尔滨了,凭啥不能升直辖?”邻桌退休教师王大爷闻言冷笑:“先把地铁修到正定新区再说吧!”
这些沸沸扬扬的行政区划调整方案,细琢磨倒也有趣。比如把北三县划给北京的主意,燕郊房产中介早几年就靠这个噱头忽悠外地客。三河那位楼盘销售小张去年跟我掏心窝子:“别信什么划入北京,真划过去我们反而失业—北京中介的提成算法可比河北狠多了!”可见方案再美好,到底不如老百姓的饭碗实在。
唐山和秦皇岛合并的传闻也很有意思。今年四月在滦州古城吃饸饹面时,遇着搞文旅的老李。他摇着蒲扇分析:“山海关归了唐山,煤炭钢铁的利润能养活多少文旅项目?但秦皇岛人该不乐意了—明明做惯精致海鲜的厨子,硬被塞给炖肘子的土灶师傅嘛!”
真正触动我的却是在雄安工地见到的一幕。傍晚的工棚里,保定安新县来的焊工小马正对着手机视频教孩子写作业。他说老家被划入雄安新区后,村里土地集体流转了,爹妈领养老金住进安置楼,可自己还得跑几十公里外打工。“区划调整改得了地界,改不了人心归属啊。”焊枪的蓝光映在他脸上时,我忽觉那些冰冷的GDP数字有了温度。
返程时专门绕道保定。看到那座新建成的“河北非遗博物馆”赫然立着保定三宝展览厅,驴肉香飘过琉璃窗户。老赵在朋友圈晒出游客爆满的照片:“终于有人专门来保定吃火烧啦!”原来有些认可,未必要靠行政级别来争取。
车过石家庄正定新区时,正遇晚高峰车流。后视镜里夕阳给连绵的楼宇镶上金边,立交桥车灯如绸带飘舞。忽然觉得河北需要的或许不是行政区划的大动干戈,而是那种“打破画地为牢”的灵气。就像朋友在雄安做的文创咖啡店,吧台上方悬着行魏碑体的巧思:此心安处是吾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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